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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丟掉你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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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丟掉你嗎

迷迷糊糊間,冷到僵硬的身體好像有點暖和了,一直皺著的眉頭舒展,賦小九不自覺地蹭向更溫暖的地方。

然後被狐貍叼在嘴裏挪了回去。

“唔。”賦小九揉了揉眼睛,“狐貍?早上了?”

“……喊哥哥。”

賦小九叛逆:“我不要。你身上好暖和,狐貍,鬼也會熱熱的嗎?”

“?”餘逍瞪他,“我不是鬼。我是妖,妖懂嗎?無知的小鬼。”

賦小九也瞪著大眼睛:“不懂。有什麽區別?反正都不是人。”

餘逍:“……”

他惡狠狠道:“你們人族都說,妖怪喜歡吃小孩,特別是不聽話的小孩。我早晚把你吃了。”

狐貍兇人一點也不可怕。可怕也嚇不到賦小九。

賦小九很開心:“好啊。要是有一天我不想活了,你就把我吃了吧。”

餘逍挑眉,順著他講:“那你什麽時候才不想活了?”

什麽時候?

賦小九竟然還真的仔細想了想,好半晌才悲傷道:“……你等不到了。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想死,好死不如賴活著,耍無賴我也要長命百歲。”

“……”

餘逍撇過頭不理他了,耳朵柔軟垂下,無精打采的。

賦小九摸摸他:“你怎麽了?不開心了嗎?餵……我隨便說的,你要是真的想吃小孩,我就給你搞幾個。我會騙人,把他們騙過來,清蒸紅燒切塊剁餡,全部給你做好,怎麽樣?”

餘逍耳朵抖了一下。

旋即扭頭面無表情地盯著賦小九,無聲勝有聲,紅眸裏滿是“你認真的嗎?說的跟真的一樣。”

賦小九咧嘴一笑,做了個鬼臉,“瞎說的。要吃你還是吃我吧,你吃他們,他們爹媽肯定不樂意。”

這死小孩。

有時候說的話讓餘逍都心尖一顫,就好像他真的打算這樣做、並且蓄謀已久一樣。

餘逍悶悶地又盤成一團,把賦小九裹在裏面,用尾巴甩在他臉上,讓他閉嘴。

毛茸茸的尾巴掃在臉上好癢。賦小九抱住尾巴:“狐貍!……你到底怎麽了?好沒精神。你哪裏不舒服嗎?”

尾巴被捏得僵了僵,不自在地輕輕甩了一下掙開。

“……別嚇我,”賦小九道,“你,你為什麽好像變得,透明了一點?”

餘逍道:“唔,應該是靈力不太夠了。可能過一會就不暖了,你再睡一會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本來以為跟這個小崽子說清楚,他就能消停點,誰知半晌都沒聽到回應,也沒感覺到他再撲到自己身上。餘逍緩緩睜開眼睛。

真是忽的有些搞不懂這個小孩了。

賦小九怔怔地看著餘逍。他的眼睛還是很黑,唇色淺淡,比同齡的孩子瘦一點,身上裹著破破爛爛的衣服,什麽顏色都有。

賦小九的臉蛋跟他這個人不一樣,他本人是帶刺是,臉蛋卻是軟的。眉眼溫和,笑起來更明朗討喜,長大了也會是個俊郎少年。

餘逍對這個小鬼的印象就是能折騰,嘴上不饒人,但心地挺好。早幾年受著苦過來的,警惕一點很正常,但總的來說……算是個好小孩。

正納悶這小孩怎麽了,就忽的聽賦小九低低道:

“靈力,那是什麽?沒了你會死嗎?”

還不等餘逍吹噓,“這種東西用完了睡一覺就能恢覆”,賦小九就撲上來,急道:

“餵,我不冷!你——”

“我不會消失,也不會死掉。”餘逍垂下眼簾,默默把他拱回去,“別擔心。”

小孩還是楞楞的。用力擦了一下臉,倔得很:“不行。你回去。”

“小□□雪不會持續很久的,我還沒見過不會到來的春天。放心好了,會沒事,在雪融化之前,不要任性。”

餘逍嘆了口氣,紅色的眼睛半垂,把下巴擱到爪子上,語氣平靜地說。

賦小九掙起來,沒忍住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:“我才不信!你、唔啊!”

餘逍給了他一個尾巴子。把他壓趴下了。

回眸冷酷道:“好說不管用是不是?滾回去躺著,閉嘴閉眼老實點。你當爺爺的靈力大水沖來的?真能折騰。想我少費力氣就安靜。”

養孩子果然得適當兇一兇,否則容易蹬鼻子上臉。賦小九不說話了,把腦袋胡亂埋在柔軟的皮毛裏悶著。

雪花飄飄,寒風刺骨,都與這一間木屋隔絕。

他們依偎著,並不會冷。餘逍都快睡著了,卻聽見賦小九帶著鼻音道:“狐貍,要是我把你弄丟了,去哪找你呢?”

“……”餘逍迷迷糊糊地想,這裏我也人生地不熟的,那個地方在哪我也不清楚。胡亂道,“結,妖。一個約定。”

“哦。”

這回徹底安靜了。只有雪砸落的聲音。

……

有時候醒來,就能看見一些吃的,有時候會看不見餘逍,於是瞪著窗戶等他回來,只要他回來,就會帶一點衣服食物。

雪在第五天停。融化的很快,好像怎麽來的就要怎麽離開,化作點點晶瑩,朝天上飛去。一片一片重新回到天空,它們緩緩上升,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。

賦小九看見了雪下埋葬的屍骨。

有人推門出來,歡天喜地:“太好了,太好了!結束了!”

“我們活下來了!”

更多人從家裏出來,慶幸的痛哭。

賦小九站在雪裏,一整恍惚。覺得心口好燙,像被烙鐵灼燒一樣。

是誰在他耳邊驚呼:“有個孩子暈倒了!快帶去看大夫……”

“我來我來!怎麽雪一化就暈倒了?別有事啊,不然太不幸了!”

“是啊,好不容易挺過去……”

後來怎麽了賦小九不記得,發了場高熱,燒得頭腦都不清楚。倒是有一位好心的商人替他包了費用,還留下些錢給他。

一個小老頭走進來:“唉,小孩,我是這裏的大夫,你好點沒?你暈了好久吶,但你運氣不錯,遇見貴人了,不然可就得……”

賦小九呆呆的望著床頂,沒說話。

大夫說了半晌,全然沒有應答。大驚,手一探:“怎麽回事?燒壞腦子了??唉,我就說!睡著的時候也喊什麽狐貍狐貍的,這冰天雪地,哪來的狐貍……”

賦小九眼珠動了動,嗓音沙啞:“狐貍?”

“好了??唉,見了鬼,燒那麽厲害竟然沒燒傻……哦,沒有狐貍,就是有狐貍也是狐貍精。好了好了,小孩,叫什麽?”

賦小九頓了頓。答:“小九。”

“?”大夫擡頭,“嗯,就這個?”

賦小九點點頭,然後垂下腦袋,眼淚突然大顆大顆地滾了下來。

他顫著眼睫輕聲哽咽:“我是逃難來的乞丐,爹娘老早就死了,只留下我一個,從小孤苦無依……雪下了好久,我還以為死定了,真的太謝謝您和那位大善人了,好人一定有好報,先生受我一拜——”

“——不不不,你坐好、不是,躺好。”

多問那一句居然正戳到人家傷心事,還把孩子惹哭了。大夫有點不好意思,連連說不必不必。

看著賦小九唉聲嘆氣,同情道:“原來如此,小小年紀就……罷了,多給你配幾副藥,你在這裏歇幾天?”

“……謝謝,不打擾了,我、我還是離開吧。”

“行行,行,別哭了,老夫去照顧其他病人啦?你好好靜靜,別想太多,會好的,會好的。”

“嗯嗯。”

目送大夫離開,賦小九一掃悲傷,一巴掌就抹掉眼淚。他掀開被子,躡手躡腳下床關上門。

非是不信任這位好心的大夫,而是不信任任何人。

除了狐貍。

一切妥當,賦小九對空氣喊:“狐貍?”

無人應答。

屋外的街上逐漸喧囂,驀地一陣恐慌漫上心頭,賦小九捂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,深吸一口氣。

身上那堆爛布已經被脫下來放到一旁,只留了一件裏衣,還算幹凈整潔。低頭看去,自己心口多了一個奇怪的印記。

是淡淡的紫金色,縹緲的雲紋之中,隱約一輪薄紅色的圓日。

這是……什麽東西?

之前就是它在發燙。賦小九抓了它幾下,也沒什麽反應,尤其擔心這玩意的出現和狐貍消失有關系,越看越不順眼。

不知從哪摸了一把小刀,正打算刮掉它。然而,刀尖離胸膛還有半指的距離時,耳邊終於傳來熟悉的調侃。

“小子,要自殺?”

鼻尖猛的一酸,手裏的刀抖了下,結結實實劃到皮肉,瞬間流出血來。

餘逍:“……”

賦小九低著腦袋。

餘逍幹笑:“嗯,要我代勞嗎?”

真是,一點都不好笑。賦小九想。

賦小九放下刀,隨手抹去血,沈沈道:“你剛剛怎麽不理我?我還以為你……”

餘逍解釋:“我也‘剛睡醒’。靈力已經恢覆啦。噢,你這是什麽?什麽時候畫的?還挺好看。”

摸了摸那個印記,賦小九道:“我不知道,它自己出現的。雪停的時候,就出現了。”

雪停的時候?餘逍莫名沈默半晌,才有點心虛道:“嗯,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。”

其實隱隱約約還是能猜到的,和賦雲有關嘛,也不是很難猜。只是幾分真假,孰是孰非,究竟是怎麽回事,他卻說不清楚。

說不清楚還是不說了吧。

幸好賦小九好像也沒放心上,在一堆破破爛爛的衣服裏摸出來幾件能穿的,又把自己裹成一團。

沒有忘記拿走好心人給的錢,妥帖收到衣服裏,賦小九手一撐腳一蹬,靈活地從窗戶翻了出去。

野小子從來學不會走正經路,有洞必鉆洞,有窗必翻窗。

鬼魂一樣躥到街上,雪竟然已經一點不剩了,太陽又大大咧咧照下來,竟比往常還熱幾分!

賦小九一陣稀奇,跳著走了幾圈,逮住一個人問:“這位姐姐,請問一下,知道結妖怎麽走嗎?”

“小九問這個幹嘛?”餘逍納悶。

那人想了想,搖頭:“不知道啊,聽都沒聽過,雲璟國還有這樣的地方嗎。”

“哦,好吧……謝謝。”有些失落地放下手,賦小九又跳到另一個人面前,嘰裏呱啦又了問一通。

可賦小九在這條街一連問上十來個人,竟都無一人知道,皆是“聽都沒聽過。”

餘逍終於忍不住問:“你在幹嘛?”

賦小九道:“問路。”

“我想好了!反正去哪都一樣,我也沒事幹,閑著也是閑著,不如去找你吧?你別嫌我煩……我找到你之後乖乖聽話成嗎?我保證。”

說著,還一本正經比了個“四”。

餘逍難得有些愧疚,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麽:“這個…嗯…好。走一步看一步,找不到也沒關系,別著急。”

餘逍也感覺到,這個“結妖之地”不太靠譜,可多餘的他也不知道。他看著賦小九一臉堅決的樣子,嘴張了又張,閉了又閉,實在說不出什麽不好的話。

……算是有個可以做的事,無聊的日子有個盼頭。就,隨他去吧。指不定找著找著就忘了。

但若是賦雲在,大概要笑死他們倆。笑夠了然後再憐憫地說,有沒有可能,這個地名就是當時隨口胡謅,忽悠餘逍的呢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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